钗

他带我走进凌霄宝殿第二章

第二章

 

一起追剧的魅力是无穷的。

 

胖子终于有人可以一起吐槽了。看到不合理的剧情的时候他比谁都嘴毒，看到他终于能大显身手，他又能把编剧夸成一朵天上有地上无的花。

 

张起灵耳边既有胖子的聒噪，又有电视里的对话，虽然不影响，但是是真的很吵。他垂下眼，然后回了自己房间。

 

片刻后他穿上了外套出来了，胖子把眼从电视里拔出来，看见他这副装扮，一挑眉：“小哥，你要出去啊？”

 

张起灵最后看了一眼电视屏幕。屏幕上的那个他正垂眼看着空茫，好似正茫茫然地陷于空白，又好似正忧心于当时的险境，或是正强忍着什么隐秘的痛楚。

 

张起灵看着那双得了一个长长的特写的眼睛，眉心微不可查地一动，感到一下轻微的刺痛，好像一根小刺刺破了回忆的屏障，又勾起了他当时的所有记忆。

 

胖子就看他好笑。“小哥？怎么又走神了？你是要出去吧？”

 

张起灵回神，才点点头。

 

他一个人走在街上。

 

人流匆匆，各色斑斓。他一身黑衣，戴着口罩戴着帽子，在其中并不显眼。在路口时他会短暂地停下看看路标，然后垂下眼，继续走。

 

张起灵思绪飘忽。他想起早年间吴邪曾经对胖子开玩笑说，小哥有可能上了地就是一个生活九级残障，这话他说过不止一遍，张起灵听到了，但是也并不在意。

 

他知道自己确乎是没有什么生活的“技能”可言的。他的回忆片段性恢复，越久远的能被想起来的就越少，但是仅凭这一点点记忆，他也知道，在自己的人生里，生存环境的变化翻天覆地，他能学会怎么生存，但是有时候也会知道这也不能算是生活。有时候他走在街上能看到很多超出他理解范围的东西，有的能用一百年前的东西去类比，更多的不能。

 

那些和他相似脸孔的年轻人过着和他完全不一样的生活。

 

这是近一两年才生出的念头。吴邪和胖子把他接出门来之后，他终于有了稳定的生活，不再像是一缕浮萍，走在路上不知要去往何方。

 

应该是幸福的。夜半他在床上调息，极少数时候能想起儿时的那一颗糖，由一只五指长短一样的手递过来的糖。他没有刻意去想，但是就是想起来了，他觉得这应该是他过得很好的表现，几年以前，在青铜门里，他要靠绝强的意志力，一遍遍地在脑海中重构当时的场景，才能不让自己忘了极少数被他珍藏的瞬间。

 

但他现在不用了。

 

张起灵很满足于自己的生活，也许有一点点的对新奇事物的好奇，但是说实在的，一个老人，有什么可好奇的呢？

 

他循着之前摸索环境留下的记忆，走进一家华为专卖店。

 

张起灵的瞳孔被雪白的灯光激得骤缩。店员走上前来揽客，他垂下眼，低声说：“平板。”

这时他余光看见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，下盘稳健，穿着潮流，在这个季节算作略薄。那个人拎着一个黑色旅行箱，也进了这家店。声音很清朗，对店员说，他要“看看充电宝”。

 

听见他说话，张起灵就收回了视线。

 

不是。而且再看，这个人身形与电视上的人也有不同，肌肉含量稍低，体脂更高一些。张起灵就对他完全失去了兴趣，哪怕后来他感到这个人一直在悄悄打量他，也没再分出一个眼神。

 

 

 

吴邪直到晚上七点才回到家。走之前他跟胖子说了要回来吃饭，也说了不用等他。开门之前他想，希望胖子有点良心，能帮他把饭菜再热一热。

 

开了门他就惊了。

 

走过玄关，客厅里漆黑一片，只有电视机里幽幽的光。胖子眼神不太好了，搬了矮凳坐在电视机跟前，胖脸被幽光映得鬼气横生。

 

吴邪啪一声把灯打开：“胖子，你干嘛呢？”

 

胖子幽幽地转脸：“天真，你回来了啊。”

 

“对，饭呢？做了吗？你这是——”

 

话还没说完，吴邪看见了电视机上的人。首先被注意到的是他凝重的眼睛，然后是他异于常人的手指，最后是他一身的带兜帽黑卫衣。镜头一转，暗红的野鸡脖子嘶嘶地吐着信。

 

“还没死心哪。”吴邪也坐下，笑话胖子，“看我本人还不够，非得上电视看这个假的跟阿宁谈恋爱啊。”

 

胖子张嘴想要反驳：“不可能！这电视剧没那么——”然后他自己猛地一个急刹，差点咬了嘴，“你就等着吧，反正胖爷我看了一下午，没看着什么不好的地方！”

 

“一下午？死胖子，那你就是没做饭呗？”吴邪大怒，“胖爷，说话还能不算话的啊？”

 

胖子脖子一缩：“哎，得嘞，我给忘了！”

 

吴邪扬手作势要打，胖子灵活闪避：“唉，天真，注意着点，你不能只打你胖爷，小哥也看呢！”

 

吴邪怀疑胖子拿他开涮：“你跟我开玩笑？”

 

“你上他屋里看看去？”胖子没好气，“胖爷是那种开玩笑的人吗！”

 

吴邪就真的去敲张起灵的门了。没有回应，吴邪等了一会儿，知道等不到了，就直接说了一声“小哥我进来了啊”，推开了门。这是他和胖子的习惯了，小哥不爱说话，更不爱隔着门扬声说话，久而久之，要进门，就得直接推。

 

进门也是一片黑。小哥手里托着平板看得正入神——平板？哪儿来的平板？

 

“小哥？你这是，自己买平板了啊？”

 

张起灵抬头，点头，低头，继续看。

 

吴邪又好笑，又新奇。小哥有钱他是知道的，这些年请他下斗的人数不胜数，吴邪一般是看小哥意思，能推的就推，他自己解决不了就让小哥自己决定，几年下来，也有一笔“巨款”了。但是，小哥自己能找到卖平板的地方，然后自己收拾好平板学会了怎么用，就很让人震惊。

 

当然最让人震惊的还是他居然为了一部电视剧去做这些。

 

“小哥，你觉得这电视剧好看吗？”吴邪笑问。

 

张起灵抬头——还是先暂停再抬头——然后，缓缓点头，说：“好看。”

 

然后他几不可查地微一皱眉，好像想要摇头，又似乎没有，就又低头了。

 

吴邪真是毫无办法，他先点了外卖，期间听见小哥平板漏出的声音，听着听着，有点不对。

 

“小哥，你这，比胖子看得还快？你比他看得还早吗？都已经看到西王母了？”

 

张起灵听见这话，先是关了平板，然后摇摇头：“我看得比他晚。”

 

看着有几分不好意思似的。

 

吴邪怀疑自己眼睛可能是出问题了。小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？大概就是快进了吧？那又怎么样呢？不是很正常吗？难道他就是觉得追剧的自己形象被颠覆了？那也不是刚刚才感到害羞啊。

 

“没事没事，你先看着。”吴邪思索无果也就不再追究，摆摆手，“一会出来吃饭，咱们几个一起看。”

 

张起灵嘴唇微微一动好像又想说话，但是吴邪已经关门出去了，也就没有看见。小哥也就低头又打开平板，他将奇长的二指放在进度条上，目光放在屏幕上。

 

他的表情很淡，但又相当专注。屏幕上的张起灵出现了，他停下快进的手。镜头给了张起灵一个特写，手指微微一点，屏幕就暂停在了演员的眼睛上。直到看见胖子端起水壶把水倒掉，他快进的手指才有了迟疑，几秒后，他摸索着在屏幕上戳戳点点，打开了二倍速。

假设小鱼粮到杭州去了哈。